【闲萍|行香子】3.22 一只病萤
上一棒：3.21 《发愿》
-
“一只病萤。不甘长做黑狱的死犯。你总是突围而出，来投奔太阳。灿烂的巡礼来膜拜火光。你永远奔驰在轮回的悲剧。 一路扬着朝圣的长旗。”
——题记
对于所有人来说，陈萍萍是一条对皇帝马首是瞻的黑狗，是全天下最恐怖的存在，提起他，眼中总是带着鄙夷和惧怕的。
对于庆帝而言，他只不过是个随时能够丢弃的奴才，同他所说，他的性命不足轻重，从由不得自己。
陈萍萍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，一辈子遭人鄙夷，一辈子藏于黑暗。他已经记不清叶轻眉在世时，那些春天的野草闲花是多么生机勃勃，也记不清被阳光照耀的感觉了。
他只是个奴才，是一个天生遭人厌恶，被人使唤的奴才。是一条将背叛自己主子的黑狗。
陈萍萍记得，那是个秋末，奄奄一息的自己被一起长大的伙伴抬上刑台，扒光衣裳，赤身裸体的绑在那木桩上。那群百姓鄙夷厌恶的视着他，高声唤着他罪该万死。一刹间，陈萍萍被千万人踩回那滩淤泥，褫夺了沐浴阳光的权利。
不知什么时候天空落下雨丝，淋湿地面，打湿衣衫。城楼上那人一袭黄袍，一改往日懒散模样。
少年来时，蒙蒙细雨已成大雨滂沱，倾洪而泄的奇水让那人狼狈不堪，他紧紧地抱着他，满眼泪水，泫然而泣。范闲生来二十载，从未哭过人，仅有几次眼眶酸涩，也被他强压下去。他一直把骨子里的柔软封印在心底，不让人窥探什么。
可当那人面色苍白，浑身血迹的倒在自己怀里，范闲整个人都在发抖着，泪珠不受控地涌上眼眶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包围着自己。
陈萍萍死了，范闲会疯的。
时间如梭，眨眼之间近了年末岁尾。陈萍萍昏迷不醒已经数月，这些日子全靠费介的汤药与范若若的针灸苟延残喘的活着。范闲消瘦大半，面无人色，像是病入膏肓，只靠底子撑着。
费介推门进来，见着徒弟茶饭不思，日夜守在那人身旁的模样，一时间百感交集。他拂了拂少年的青丝，弯腰将药给陈萍萍服下，不禁想起那人清醒时，是如何逃避喝药的情景。
陈萍萍怕苦，这事只有在一起共事二十几年的监察院主办和范闲知道。他常常笑他，叱咤风云的将军怎的还怕药苦。陈萍萍轻叹一声，道。
这辈子太苦了，不想再食苦味。
后来他遇见了范闲，得到迟来许久的糖果。
“你去吃饭，我守着他。”费介低声说道。少年不为所动，像是没听见似的，他只得叹气，硬生生地将少年提出房间，吩咐王启年无论如何都要把那碗白粥给人灌下后，脚下生风的回到陈萍萍的卧房。
满屋腥味，费介不适的皱着眉头。“你再不醒，范闲就要死了。”他落座床前，自言自语道。榻上那人双眸紧阖，不给一丝回应。
“老院长。”他眼底蒙上一层泪花，几度哽咽方道出下句。“你快醒醒吧。”
接连不断的寒霜在某个冬夜停下，树枝微颤，玉尘碎地。范闲将被角给那人掖好，转身欲熄灭蜡烛，却听见细微声响，他忙的扭头，陈萍萍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，抬眸视他。
他做了个梦，漫漫长夜，不见光亮。伸手去触，所及之处皆是虚无。他像是被世间抛弃，只剩无尽黑暗愿意收留，他在那里不知度过多少岁月，鬓上白发添了几丝，怀着希望的心渐渐冰凉，渐渐地习惯了黑暗。
心灰意冷之际，他听见那位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少年绝望地哭喊什么，声音撕心裂肺，不似人声。陈萍萍的心跟着颤动几分，他在唤他姓名。他挣扎着想要从黑暗醒来，奔去独属于他的光明。陈萍萍从不属于黑夜，他属于草长莺飞的春天。
寒雪融化，滴落屋檐发出阵阵轻响。雪后的日子总是更冷，目之所及皆为冰霜。范闲推着那人在园里漫步。
腊梅迎寒而放，为这萧条的冬季添了一抹色彩。少年快步向梅树走去，为那人折下一朵红梅。
他拢拢衣襟，倚在轮椅含笑视他，水滴敲打地面，连出一首曲调。“安之。”陈萍萍轻声唤他，少年的目光从梅枝落在那人身上，满目山河，熠熠生光。
“怎么了？”范闲蹲下身子，抬眼瞧着，语调柔和，似不忍大声言语，将那人惊着。
陈萍萍轻轻一笑，拂去少年发上的雪籽，取下那朵红梅，仔细看着，笑意更盛。云层渐稀，一轮朝阳若隐若现。少年推他到了廊内，不觉清晨寒意刺骨，只安静的站在廊下，与心上人一同视着。
“萍萍，我娘对您如何？”少年转身随意坐在一处，出声问道。见那人眸子暗淡，便抚上长者的手，轻轻握着。那人皮肤粗糙的像树皮一般，范闲不禁想着，那人年少时吃了多少苦，受了多少委屈。
陈萍萍是范闲放在心尖上的人，也是旁人随意踩在脚底的奴才。未识轻眉，未遇范闲，陈萍萍只是一个在达官显贵脚下苟且偷生的奴才，他被毫不留情地扔进淤泥，夺去被阳光照耀的权利。
“你娘，”他半响才开口，眸中尽是笑意，“她是第一缕曙光。”
“那我呢？”范闲轻问，心中有些忐忑。
陈萍萍瞧着他，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词句来形容少年对于他的意义。他想不出贴切的事物，也组织不了任何词藻来表达他对自己的重要。万籁俱静。
似乎过了许久，那人依旧没言语什么，范闲垂下头，难免有些失落。
他搜刮着，纠结着一切代表希望的词句，却依然不能准确告诉少年，他在自己心中的重要程度。
良久。
“你是，春天。属于我的春天。”
春天万物复苏，是蝉鸣的前奏。
-
联文参与名单：
念慈 万里赴戎机 穆逢春 波洛还是菠萝
顾清歌 观苍耳 无佛问道 小王公子
糊逼菜绪 徐夜 江山忆 hjn2000
浇头 Wielaine 南浦 棉花糖甜粥
大家可以猜猜看是哪一位老师～
评论(18)